第04版:四版

旧时峧头街

□力女

现在的六横峧头街,可变了大模样。宽阔的街道两边是商店、超市,各类商品琳琅满目,要有尽有。商业区中心有专门的峧头农贸市场,一年四季有各种各样的蔬菜,有鱼货摊、肉类摊,还有特设的自制点心、年糕、青饼、馒头摊位。商业区四周是一幢幢新建的漂亮的居民住宅楼。我随着攘来熙往的人群,不知不觉来到了原峧头西街的古井边,发现铺在井台上的红石板不见了,浇上了水泥,进行了修理。古井虽然长满了青苔,但是井水还是与过去一样清澈见底……

瞬间,旧时的峧头老街的模样浮现在我的眼前。虽然时隔七八十年了,但是老街的旧模样和一些往事使人印象深刻,没有淡忘。

峧头,因当地有条山峧,居民聚居山峧东头,故名峧头。历来是六横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的所在地和文化、商贸中心。

六横出现坐商至今约150年了,清末民国初形成峧头、张家塘、余姚房三自然集镇。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当时的所谓峧头街道是成“丁”字形的老街,称之为上街,下街。上街200米长,下街约长100米。街道狭窄,多则10余米宽,少则不足10米。街面是用鹅卵石或者是用红石板铺成的,上街又分东街和西街,街的东端是六横区中心小学。西端是一口水井,井的上方是一间钟表修理店,店主是位盲人,专门修理钟表。

街道两边都是木质结构的陈旧低矮的瓦房,这就是店铺了,主要店铺设在上街。据《六横志》记载:1940至1941年为鼎盛时期,峧头街较大店铺有立成、允兴的南货店,泰兴、仁丰的百货店,仁成、复兴布店,甡和、万兴和东福杂货店,泰山堂、万灵堂和天益药铺(均有坐堂中医师诊病)等40余家店铺。曾在1943年农历四月初八,遭“海上特别队”洗劫,峧头街所有布店里的棉布被抢去200余匹。事后,一些店家忧心忡忡纷纷外避或关闭。至解放前夕,经营惨淡。

解放后有所发展,上街两边开设了各种店铺。有大饼、包子店,小杂货店,有医生坐堂的药店,铁匠铺,铜匠店、箍桶店,篾竹店,豆腐作坊,钟表修理,剃头店,裁缝店,刻字喷印店,布店,米店……下街主要是肉摊和鱼货摊。

街道还增设了农贸集市,周围农民种植上来的蔬菜或一些农副产品都到峧头街来设摊销售。没有专门的农贸市场,摊位设在上街的街道两边。摊位不够了就往下街摆放。那个年代不收摊位费,来得早的摆在最热闹的地方。

每天东方发白,周围的乡村老百姓都会来峧头街赶集,那个时候,离峧头街路途遥远的龙山、五星片都没有市场,那里的老百姓只好翻山越岭的,肩挑背驮的赶到峧头街来进行买卖交易,狭窄的街道开始热闹起来。每天集市只有一个上午,大约四五个钟头,到了十点钟后,农民的菜摊子开始逐渐收摊,还未卖岀的蔬菜,要么降价卖,要么带回家自家吃,要么明天再来卖。这时,赶集的人们渐渐散去,喧闹声,叫卖声渐渐消失了,百米长的街道也就慢慢地冷静下来。

那时,六横岛驻着一个团的部队,团部就在峧头街不远的坦岙。部队吃的蔬菜也要到峧头街上来买,特别是驻在台门老鹰嘴那些偏远的部队来到峧头街买菜着实不便,来回需要一个半天。于是,街道附近的荷花蔬菜队专门种植各类蔬菜,供应给部队,供应给市场,并由队里社员义务将蔬菜送到部队伙房。直到80年代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这个蔬菜队不仅谱写了一曲曲拥军的颂歌,而且带动了全村的蔬菜种植业,提高了村民的经济收入。荷花村便成了岛上有名的“蔬菜村”。

街道中间的大饼油条、包子店,由于街道狭窄,整条街道弥漫着油香。那时的大饼、油条、糖糕、包子,只有几分钱一个,热气腾腾的豆浆也只有几分钱一碗。早晨,来店内吃早餐人纷至沓来,多数是上街来买卖的人,有店铺里的职工,机关工作人员,学校老师等,但是,像我们农家的孩子是很少光顾。

大饼店的斜对面是篾竹店,店内其中有个“独脚”篾竹师傅,住在峧头街附近。他只有一条腿,我问他还有一条腿是怎么没的?他说,一次日本鬼子的飞机扔炸弹,在逃避的途中被炸掉的。一根拐杖夹在腋窝下,却站立很稳,劈毛竹、削竹篾非常敏捷利索。附近的村民认为他篾竹技术好,都喜欢请他到家里做篾竹活。要是翻山越岭,他拄着拐杖也像我们健全人一样行走迅速,于是“独脚过岭”成了六横岛上的佳话。

有一间铜匠店,店主是人称“阿土铜匠”,他是个有名气的老铜匠师傅。周围的百姓家里有东西坏了,都会叫他修补,店内堆满了需修理的铜茶壶、铁镬等。我儿时上峧头街,就喜欢站在铜匠店前,靠着门框看阿土师傅补铁镬(锅)。他先把一些碎铜放在小炉子里,“啪啦,啪啦”拉着小风箱,鼓吹着风,炉火纯青,一会儿,碎铜熔化成了通红的铜水。师傅用长柄勺子,勺一粒丸子状的火红铜水放在模具窝中,阿土师傅提起模具迅速地将铜水不偏不倚地按在铁镬的破损处,没多少时间一口铁镬就补好了。阿土师傅的脸上、手掌上都沾上了黑乎乎的灰。阿土师傅还有一个绝招,用针刺疔疮,尤其是后脖颈生疔疮,本地人称疣疔,长起来很痛,阿土师傅用针对着穴位刺一两下就好了。

我上学每天要经过峧头街,走到西街豆腐店门前,就会看见一条长长的毛竹杠子做的凳子。豆腐作坊是位姓蔡的师傅开的,每天早早起来磨黄豆,做豆腐。那个时候要买豆腐渣的人比买豆腐的人还要多,豆腐渣数量有限,只好排队购买。买豆渣的人凌晨二三点钟就要站立着排队了。蔡师母是个好心的人,看到站着排队很吃力,于是,她买了一根毛竹,在门口搭了条毛竹凳,可以坐着排队了。我记不清多少次了,跟着母亲去坐着排队买豆渣,因为豆渣便宜,能省钱。至今我还记得那条毛竹凳的模样,长长的毛竹筒,两头搁置在低低的木架子上,久而久之,毛竹筒被坐得油光发亮;同时仍然记得蔡师母的模样,矮矮的个子,胖乎乎的身材,整日乐呵呵的,她的笑声能响亮着一条街呢!

走过豆腐店就是缝纫店和鞋店。街的西端是口水井,旁边有一间钟表修理店,店内的墙壁上挂着已经修理好的有大有小的挂钟,柜台里整齐地摆放着一排闹钟,都在“的答,的答”地转动着。修钟表的是一位双目失明的盲人。他居住在峧头胡家,名字叫“胡美岳”,从小失明,看不见东西,但他有一双灵敏的手。我发现他全凭两只手触摸,用两只耳朵细听。他娴熟地使用着那些小小的修理工具,一会儿摸摸,一会儿侧耳听听,一颗颗螺丝或螺帽不偏不差地拧了上去。那个年代,以修理挂钟和闹钟居多,很少修理手表。盲人能修理钟表是少有的,实在让我们觉得是一件新奇的事情。后来,“盲人修钟”又成了六横岛传说中的奇人。

下街主要是肉摊和鱼货门市部。在记忆中,那时的猪肉7角钱一斤,肉买完了就收摊。杀猪的,我们称为“杀猪屠”,上午将猪肉卖出后,下午背上一支长长的大秤,走村串户地去收购活猪。鱼市部专卖各种鱼货,带鱼1角一斤。那个年代,因为没有冷库,没有冷藏设备,鱼市部门就向民众收购冰块来冷冻鱼货。到了冬天,天寒地冻,池塘、河流、水库结了冰,周围的村民就冒着刺骨寒风敲冰、捞冰买给鱼市部门。虽然,冰价只有半分或1分一斤,但是,村民们也乐意去争点微薄的收入。

那个年代,到了晚上,街道两边多数的店铺很早就打烊关门。铁匠铺熄灭了炉火,停止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街道上的包子、大饼油条店的油香味也已经飘散而尽,只有几家小杂货店,水果摊,闪着光亮。百米长的街道,几盏煤油灯、几支蜡烛摇曳着暗淡的光亮,行人稀少,显得萧条、冷清。

随着改革开放,经济不断发展,80年代峧头街道得到拓展,在原下街拓展了一条新街道,宽度为18至25米,长为1600米。旧街道失去了往日的热闹,当年的“繁荣”随着岁月流逝,不复当年。而现在的峧头街道延伸得更长,更加宽阔平坦,两边高楼林立,商贸繁荣兴旺,昼夜灯光闪烁,人流,车流如潮,正在演绎着更为精彩的故事。

2024-11-22 8 8 今日普陀 content_507081.html 1 3 旧时峧头街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