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明忠
现在城市城郊的小孩子,你说他幸福吧,那倒真是幸福,该拥有的,都拥有了。但在孩子们的身上,你一点都看不出他们的幸福感和满足感。每天所看到的是他们忧郁的表情和不堪重负的疲惫。现在的孩子实在是苦,并且是心里面的苦,因为压力实在太大了。一句“不能输在起跑线上”,着实把孩子和家长都害苦了,真是苦不堪言。把孩子们童年、少年的快乐时光都被压在无休止“测试、考试、竞赛、评比、竞争”的五指山下。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虽然当时的物质生活条件远不能与现在相比,但那时候的孩子却活得开心快乐,自由自在。每天的作业都是在老师陪伴下,在课堂上完成上交。放学后除了帮母亲做一些家务,其余时间都是尽情玩,尽情跳,尽情乐。白天玩武的,晚上玩文的。即使是这样的玩,但一点也没有荒废和影响学业。1972年中考,鄙人以数学100分的成绩考入普陀中学。
每到晚上,我在道地吃好晚饭后,帮母亲整理好桌面碗筷,让出道地中央位置给大人们乘凉,然后与弟弟、外甥、邻居发小围坐在道地一角,仰望天空数星星,报星名。最先看到的是西边天空中那颗最亮的星星,太阳还未下山,它便亮了起来,听大人们讲,那颗星叫太白金星。看了一会儿太白金星,天空慢慢暗了下来,这时东边的天空又出现了一颗很亮很亮的星星,后来才知道那颗星叫木星。接下来在南边的天空亮起了火烧星、稻桶星、车水星、扁担星、牛郎星、织女星,不一会天空中所有星星都亮起来了,银河像一条白色的绸带,横贯在偏南的空中,满天的星星亮得真叫一个灿烂。时间看得久了,仿佛自己也被融入满天星星之中了。这时,几只萤火虫在不远处的丝瓜棚上飞来飞去,发出幽幽的蓝光。于是小伙伴们一起背诵起“火萤头,夜夜来”:
火萤头,夜夜来,
一日弗来筑高台。
高台破,墙门过,
老和尚,你作啥。
我念经,
念拨啥人,
念拨嘉嘉(姐姐)。
嘉嘉描花,描只蛤巴。
蛤巴耕地,耕根黄蜒,
黄蜒打枪,打只麻将(雀)。
麻将吃谷,难为阿福,
阿福抬轿,抬拨阿跃。
阿跃扯布,扯勒乍浦。
乍浦铃铃郎郎。
好像一户人家来该杀猪娘。
杀猪屠是格好,
大肠弗拖拖小肠。
阿小哎,
你裤丢落还好去撩撩。
撩撩撩弗着,
屁股嗑勒两架生,
药粉会撒三血甏,
膏药会贴三皮箱。
一段背诵完毕,大家一致提议由我起头再来一段。于是我当仁不让,领着大家一起来段“一粒星,格楞登”:
一粒星,格楞登,
两粒星,挂油瓶。
油瓶漏,炒倭豆,
倭豆香,挖生姜,
生姜辣,抲水獭。
水獭乌,抲鹁鸪,
鹁鸪雄,抲金虫,
金虫飞,抲田鸡。
田鸡矮,抲只蟹,
蟹脚长,爬过墙,
墙脚短,爬过碗,
碗底凸,抲个贼,
贼心小,抲只雕(鸟),
雕会飞,抲只鸡,
鸡生蛋,
生出拨外生皇帝过夜饭。
诵到最后一句,大家都用食指和拇指做成一个圈,好似鸡蛋的样子,一齐送到外甥永金的嘴边,发出了一阵开心的欢笑声。
两段长的童谣背诵完后,接下来就是单人背诵短段子了,一个一个的轮流上场。先是发小阿龙的“外婆桥”:
摇呀摇,摇到外婆桥,
外公堂前弹棉花,
外婆纺纱做衣裳,
大姨衣裳换换要走人家,
小姨香粉擦擦等情郎,
舅舅上山去摘枇杷,
枇杷树里一根蛇,
舅舅吓得满山爬。
阿龙背涌完后,阿龙的妹妹素琴迫不及待背诵起“抱囡囡”:
囡囡哎,侬要啥人抱,
我要阿母抱,
阿母过冬棉袄做勿好。
囡囡哎,侬要啥人抱,
我要阿爹抱,
阿爹出门嫌元宝。
囡囡哎,侬要啥人抱,
我要阿哥抱,
阿哥斫柴磨镰刀。
囡囡哎,侬要啥人抱,
我要阿爷抱,
阿爷腰骨弯勿倒。
囡囡越忖越伤心,
榻地坐坐要做哭作毛。
素琴背诵完,接下来是三弟的“犯关真犯关”:
犯关犯关真犯关,
东洋矮子扔炸弹,
宣统皇帝坐牢监,
正宫娘娘担监饭。
苍蝇要撞太白山,
红皮老鼠咜小猫。
海蜇皮子炒冷饭,
乌贼骨头做舢舨。
杀只田鸡白斩斩,
钓根黄蜒炖鸭蛋。
天下怪事真正多,
侬讲犯关勿犯关。
三弟一段背诵后,意犹未尽,还要再来一段,大家伙一致同意,并且夸赞他背诵得最好。于是乎三弟清了清嗓子,面带嘚瑟,来了一段“东瓜糊,烂茄糊”:
东瓜糊,烂茄糊,
肚皮吃勒胀鼓鼓。
后门头,去蛄蛄(蹲),
生出一个小尼姑。
小尼姑,穿红裤,
红裤剥落打屁股。
屁股打勒烂,赶出做讨饭,
讨勒张家门口吃三饭糯米饭。
在我们几个小伙伴中,要数三弟记性最好,口齿也最清楚,只见他还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又自说自话地背诵起来:
乌贼烂,配択蓝,
択蓝走路软泛泛,
走勒岗墩,択根杠棍。
杠棍断榻,択蓝哭煞。
依三弟意思,他还想继续来几段,但外甥永金已经等得急不可待了,于是就由外甥闪亮出场。外甥在小伙伴中年龄最小,才4岁吧,有志不在年高,自古英雄出少年,只听外甥声音朗朗,铿锵上口:
癞头皮,挑沙泥,
沙泥重,挑饭桶,
饭桶轻,挑水瓶,
水瓶乓啷呔,癞头笑哈哈。
听到这里,大家都笑了起来。为了鼓励外甥的良好表演和积极性,决定再给他一个展示的机会。这次外甥愈发精神抖擞,站立起来,比划着手势:
点点翁翁,
毛栗做窠。
轻捕捏捕,
捏着算数。
背诵完了童谣,接着开始讲故事。你讲一个,他讲一个,无论讲的好与不好,都给拍手鼓掌。故事讲完,再猜谜子,虽然谜子都是些猜过又猜的老谜子,但我们还是争先恐后地抢着猜,恐怕被别人抢先猜去。
夜已经深了,不知不觉瞌睡虫开始爬上了眼皮,在哈欠声里,大家各自搬进小凳子、小杌子,上床做春秋大梦去了。
一转眼,快60年过去了,但那充满着快乐的童年和催发快乐的童谣始终萦绕在头海之中,永远不会忘怀。童谣陪伴着我们走过了童年时光,又像一颗种子,播撒在我们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