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
清明时节,漫山遍野的怀念与追思,缀满青柳的枝头。萧萧瑟瑟的春风,凄凄摇落灰丫蒙而久远的记忆。
在上个世纪60年代初,由于我国连续三年遭受自然灾害,百姓生活一度造成困难。1962年4月份,我正在读初中,父亲决定要我停学,参加农业队劳动。
我第一次干农活正赶上忙碌的春耕生产。吃完早饭,我穿上旧衣裳、旧胶鞋,背着锄头,拿着镰刀,跟在堂叔后面,堂叔扛着犁,赶着牛,10多个男女社员也各自扛着锄头,拿着镰刀,向村外老柳树下的农田走去。社员们来到田边,生产队长分配农活,上午分配我和几个女社员一道割青草,把青草割下来,放到田里作为肥料。第一次干农活,一个上午干下来,我的手臂有些疼了,腰也酸了。下午,队长叫我跟阿定叔去学耕田,我非常高兴地接受了任务。
同村的堂叔叫阿定,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时年三十出头年纪,身材魁梧,有力气。干农活样样精通,是哺秧子育苗、耕地田、耙田、插秧等都是好手。他家贫困没有进过学堂,却能拿着越剧唱本唱戏,拿起算盘,背着口诀,能记帐、算帐,这些都是他自学的结果,生产队里没人可与他相比。
我吃了中饭,兴冲冲地来到堂叔家,堂叔要我牵上拴在村口大沙朴树下的那头大水牛,就出发了,任务是去耕村外老柳树下的那块水稻田。不知怎的,大水牛不听我的使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大水牛牵到了田头。堂叔把大水牛赶下田,套上犁,开始耕田,堂叔叫我站在田埂上先看他是怎么耕田的。同时,堂叔告诉我耕田的几个要领,他要我记住使唤牛的几句口令,并且要将口令喊得响亮清楚,耕田时要挺起胸来,抬头往前看,犁梢把要扶直,脚步不能抢在犁梢把前,牛和犁在调头时要小心,说完,堂叔就耕起田来。他娴熟地使唤着大水牛,黑色的泥土在犁头上似波浪般地翻滚起来,犁得又匀,又直。他在嘴角边还能叼着一支烟,一边巴巴的吸着烟,一边赶着牛,犁着田,一支烟的功夫,就耕了一大片水稻田。
他吐了烟头,要我下田跟在他的后面,继续看着他耕田。他耕了一会儿,就把犁梢把交给了我,我第一次扶上犁把开始耕田时,牛就停了下来,连牛也要欺侮我?我大声地吆喝着,并用竹竿狠命地抽打着牛,大水牛偏偏不听我的使唤,反而扭转头来,用两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不肯拉犁耕田,就是耕起来,犁头放得深了,牛就拉不动了;犁头放得浅了,牛就会奔跑起来。堂叔看到我对待大水牛有点狠心,就带着心疼感对我说,“牛是咱农民的重要生产工具,别这样狠。”我艰难地耕了几个来回,累得汗流满面,扶犁把的那只手臂似断了一样的痛。
堂叔叫我休息一会儿,他把大水牛牵到河边让牛吃青草,歇会儿。堂叔叫我一块坐在河边的老柳树下,他给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其实我早知道这个故事的内容,可是,今天听起来特别新鲜。接着,堂叔对着我又说:“要当好一个农民,必须过好‘三关’,必须学会耕田、耙田关;必须学会育秧、插秧关;其必须知道农事季节,也就是说什么季节,干啥农活,绝对不能错失季节。”堂叔说起农事季节头头是道,他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农民。我对他说:“堂叔,我拜你为师吧。”
经过几天的艰苦磨练,我能顺利地使唤那头大水牛,并能熟练地耕田了。接着,我跟堂叔学会了耙田,又学会了拔秧、插秧等一些农活。
转眼间到了炎热的夏天,早稻谷可收割了,收获是高兴的,但也是辛苦的,一边收割早稻,一边耕田种晚稻。那年我才15岁,刚放下书包,力气很小,队长要我挑一担刚打下的湿早谷(约100公斤)到晒谷场,堂叔有些不舍得,对队长说:“这担谷子由我来挑,侄子还年轻,以后慢慢练着挑吧。”说完,拿着扁担就挑起了沉重的谷子,健步向村口的晒谷场走去。
天旱,晚稻田间需要灌溉,没有抽水机,只能依靠人力水车,一部水车(旧式木制的农具)由两个人拉,每次车水时,堂叔要我与他配对,堂叔有力气总是他用力拉,让我轻松一些,堂叔对我的关心照顾,至今我仍铭记在心。
堂叔有空闲时还教我记帐,怎样打算盘算帐,怎样编造分配方案。这样我在生产队一边干农活,一边当会计。在堂叔的帮助下,我很快成为大队(村)里培养对象。
在生产队呆了三年半,这段经历虽短,但终身难忘。我真正体会到做个农民不容易,但给我增长了才干,增强了对农民的感情,在堂叔身上学到了那种质朴、刻苦耐劳的精神,这些都对我后来的工作起到了强烈的作用。
时光荏苒,一晃60多年过去了,堂叔早已离开了人世。但堂叔教我农活的情景回忆起来还是甚为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