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四版

母亲腌制的咸菜

□力女

母亲离开人世有许多年了。当夜深人静时,我会情不自禁地想念起母亲来,想念母亲时,就会想起母亲腌制的咸菜味道。

我最喜欢吃母亲腌制的咸菜。其实,母亲腌制咸菜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完全是家常小菜,除了一把咸盐,并没有什么别的佐料。腌制这些家常小菜,通常的原材料也就是地里种上来的雪里蕻菜、大白菜和白萝卜之类。

过去,腌制咸菜便是农户人家一桩重要的生活内容。整个村子,家家户户在自留地里种的是或多或少的白菜、雪里蕻、萝卜。我家也不例外,父亲种植一定数量的雪里蕻菜,因雪里蕻菜除了腌制咸菜之外,其它没有好吃法,但腌咸菜是菜中之最。因此,我家雪里蕻收上来专门是由母亲来腌制咸菜的。

挑选一个好天气,用锋利的刀子将雪里蕻收割下来,并在地里自然地经受一天太阳的晒蔫,第二天,全家人一齐动手,在村门口的水井边把这些雪里蕻清洗干净。清洗雪里蕻菜是一种很有讲究的细活,要把菜的每条叶片理直、翻开,然后,放在盛满井水的大木盆里清洗。其实,自家种的菜是比较干净的,只有一些腐朽的树叶落在菜叶之间,稻草灰的残余会粘在菜叶上,洗的时候要稍微用点心思就是了。洗净的雪里蕻菜本身已经比较蔫了,在自家的院子里拉上一条长绳子,把洗净的雪里蕻一株株挂在绳子上,或者均匀地摊放在晒番薯干的竹笠上晾晒。后来,我发现邻村很多农户是直接将一棵棵割倒的雪里蕻菜晒在土地上,我不知道这样省力省事是不是会影响咸菜腌制的品质。如果太阳光很好,经过一整天的晾晒就可以控干水分。有时候,需要让晾晒的菜过上一夜,到第二天才可以腌制,这主要是看水分控干的程度了。

腌菜的功夫不在别的,关键是个人的体质和程序。同样的原料,同样的程序,不同的人,腌制出来的咸菜,口味却大不相同。我一直不明白其中的缘由,难道不同体质的人在腌制过程将各自不同的某些特殊成分腌进了咸菜?在我们家,父亲腌制的雪里蕻咸菜,吃起来味道远远逊于母亲腌制的味道,一家人都认为母亲腌制的咸菜味道是又脆、又鲜、又香别有风味。所以,凡是家里腌制雪里蕻咸菜,都是由母亲一手操作,我们打趣地夸这是母亲的“专利产品”。

母亲腌制咸菜时,我站在她的身边,一边用心观看着,一边将雪里蕻一株一株递给母亲。母亲把每一株洗净晒蔫的雪里蕻一层层整齐地码放在菜缸中。这种盐咸菜的缸不同于菜坛,菜坛是口径不到十公分的小口大肚子容器,形如酒坛;而菜缸则是敞口容器,形如酱缸,我们称作大缸。一层层码放的雪里蕻要边码放边撒盐,然后踩实。踩实的过程很有趣,一般是有不大的孩子洗净了双脚去踩,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奧妙何在?在我十多岁的时候,母亲会叫我赤着双脚用力踏实缸里的雪里蕻,但是掌握盐的总量完全是母亲的事情。一缸雪里蕻盐熟了,家里就不愁没“下饭”吃了,一家人能吃上两三个月呢。

母亲用雪里蕻咸菜能做成好多道菜来,其中用菜籽油炒咸菜,我最喜欢吃。母亲将盐熟的雪里蕻用刀细切,再把生姜切成丝,放在一起用菜籽油炒,炒好的咸菜既有菜籽油香又有生姜味,香喷喷的味道好极了。

我在虾峙岛教书时,每次回家来时,母亲总是预先炒好咸菜装在大玻璃瓶内,让我带到学校,并且叮嘱我吃完了再到家来拿。作为母亲总是牵挂着儿女,儿行千里母担忧啊!散文《亲情》中有这样一句话:一千位母亲,便会有一千种爱;一千种爱,却都是一种情怀。

后来,父亲患病离开了人世,种雪里蕻菜的人走了。70多岁的母亲自己动手在家门口的菜园里种起了雪里蕻菜。我节假日回家,帮着母亲一道管理菜园子。母亲健在,就有雪里蕻咸菜,就有我喜欢吃的油炒雪里蕻咸菜。

还有母亲腌制的盐水萝卜,不蔫、不软,放在嘴里,吃起来“嘎嘣、嘎嘣”响,清脆悦耳。白萝卜本身的微辣和清甜,让人回味无穷……

现在,母亲走了,我再也吃不到如此美味的咸菜了,可是,尘封的灶台前仿佛站着她。记忆中的那些咸菜,没有花哨的杂味,只有蔬菜的本味,清爽,怡口,醒脑,清心。

母亲在世时曾要把她的腌制方法和过程传给我,要我入心入脑,可我不愿。

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生活虽然过得苍凉、苦涩,但是,有着母亲陪伴我们成长,用她的沧桑岁月,用她的智慧和辛劳,努力地改变生活,为我们带来温和与甜蜜……

2023-12-21 8 8 今日普陀 content_414297.html 1 3 母亲腌制的咸菜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