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四版

古籍里的海鲜美称

□澹台墨左

近年来,普陀等地的渔船在近海多次误捕有“水中大熊猫”“长江鱼王”美名的野生中华鲟。作为一级保护动物,野生中华鲟种群数量稀少,已经频于灭绝,在渔业部门以及渔民的努力下,如今又难得可觅芳踪。

许多普陀人对于这种长着很长的鱼嘴的“怪鱼”并不熟悉,但在舟山以及普陀的地方志文献中却对这种鱼类有着明晰的记录。元代大德年间的《昌国州图志》一书中记载了一种称作“鳇鱼”的鱼,就是我们如今熟知的中华鲟。那时候它还有个别称“鲊”,而“鲊”这个字在舟山也逐渐演化为海蜇的代名词。

清代光绪年间的《定海厅志》对“鳇鱼”的叫法升级为“鲟鳇鱼”,但值得注意的是这种鱼与产自北方淡水流域同称为鲟鳇鱼的鱼类并非指同一种,前者为鲟形目鲟科鲟属,后者为鲟形目鲟科鳇属,两种鱼仅仅是外观有部分类似。

产于长江口的中华鲟也被渔民们称为鲟鱼或为王鲔,甚至有渔民把它形象地称作“鹳嘴鱼”,因为在他们眼里,这种鱼有长长的鱼嘴,像极了鹳鸟的鸟喙。《定海厅志》里还记载了一个相当有意思的轶事:明代嘉靖末年(公元1566年),有渔民捕获了中华鲟,他们以为这种长相怪异的鱼是某种怪物,便惊慌失措地放生了这种鱼,后来才知道原来是“鲊”。而该地方志也记载了中华鲟的鱼鳔可以入药,煮食后味道鲜美。大概是因为被渔民们发现了中华鲟这些好处,所以极大程度导致了其种群数量减少。

同样数量濒危的“难兄难弟”大黄鱼在浙东沿海的捕猎历史更为久远。据唐代学者陆广微所著的《吴地记》中记载,春秋时期吴王阖闾十年(公元前505年),浙东沿海已有捕捞大黄鱼的现象。《吴地记》还记录了吴王阖闾与东夷人长时间作战,双方粮草均已殆尽。忽然吴王见到海上一片“金色”,原来是大黄鱼渔汛时节。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吴军赶紧组织捕捞大黄鱼烹饪分食,一下子解决了饱腹问题,而东夷人却一条没有捕到,只能在饥肠辘辘当中投降吴军。当时,吴王发现大黄鱼脑袋中有两粒“枕骨”白石,便给它取名为“石首鱼”。

最早明确记载普陀人捕捞石首鱼的是北宋宣和六年(公元1124年),居住在沈家门的渔民,开船前往黄大洋、岱衢洋、大目洋等地方捕捞大、小黄鱼。

到了元代,《昌国州图志》提到石首鱼还被称作“洋山鱼”,是因为“石首鱼,海郡民发巨艘入洋山竞取,有潮汛往来,谓之洋山鱼。”这一叫法的缘由也被收录在了明代《华夷花木鸟兽珍玩》这本著作当中。

说起大黄鱼的味道,南宋诗人范成大在其诗作《四时田园杂兴》里曾写道:“海雨江风浪作堆,时新鱼菜逐春回。荻芽抽笋河豚上,楝子开花石首来。”彼时的石首鱼已经是南宋人的餐桌上必不可少的一道美味了。更有甚者,明代苏州戏曲大家尤侗曾经感叹道:“杜陵顿顿食黄鱼,今日苏州话不虚。门客不须弹铗叹,百钱足买十斤馀。”不仅江浙沪的人们喜欢吃上一口大黄鱼,连北方的人们也对这种鱼类“爱慕难分”:《清碑类钞》里记载“黄花鱼,每岁三月初,自天津运到京师崇文门税局,必先进御,然后市中始得售卖,都人呼为黄花鱼。”也就是说清代京师人要吃大黄鱼,品质优良的先进贡清廷,然后在民间售卖,可见大黄鱼在当时市场中的紧俏地位。

清代诗人袁枚食用大黄鱼还吃出了心得,他通过《随园食单》一书不忘提醒读者:“大抵黄鱼亦系浓厚之物,不可以清治之也。”即是说大黄鱼本身属于味道厚重的鱼,不可以用清淡的烹饪方法来料理。这也契合了如今的人们喜欢用面拖、红烧、大汤以及晒鲞等方式来食用大黄鱼。

元代《昌国州图志》还不忘介绍小黄鱼,即“似石首而小者”为“春鱼”。据宋代宝庆年间《昌国志》记载:“春鱼小似石首,每春三月,竞往捕之。”春分前后,小黄鱼就会集群在洋面上,发出叫声,渔民这时候去捕捞小黄鱼,称作“抲春鱼”。

除此之外,在舟山及普陀的地方志文献中,可以发现如今的舟山方言仍然保存着古人对一些海鲜的叫法:

明代嘉靖年间的《定海县志》就记载了“蜛公”,“蜛公”体长不过二寸,筋肉柔软极薄,如同蜻蜓的翅膀,与“乌鲗”类似又不尽相同。

《定海县志》还提到了一种读音为“簇”的贝壳,异体字写为“虫”字旁加“族”,其实就是藤壶。南宋时期《宝庆四明志》对“簇”的介绍是“生于海岩或簄竹,又一种曰老婆牙。”同时期的官员罗大经在所著的《鹤林玉露》中记载了一个小故事,说:“周益公、洪容斋常侍寿皇宴,上问容斋乡里所产,对曰:沙地马蹄鳖,雪天牛尾狸。又问,益公对曰:金柑玉版笋,银杏水晶葱。上吟赏。又问一侍从,浙人也,对曰:螺头新妇臂,龟脚老婆牙。四者皆海鲜也。”所以显而易见,藤壶在宋朝已经被食客所熟知。明代《弘治温州府志》也详细介绍为:“簇,其大者名为老婆牙,壳丛生如蜂房,肉含红膏,一名簇头,以其簇生,故名。”后来,清代的《句章土物志》引用“健饭何须珍错备,盘中不厌老婆牙”赞扬藤壶的美味。

清代《定海厅志》里“大者如驼蹄,小者如人指”的牡蛎,因为它依附海边石头生长,磈礧相连,就好像房子一样,因此又被舟山方言叫作“蛎房”。

鳓鱼外形类似鲥鱼,但是鳞片细密、头部较小且有骨头合起来鹤喙形。可能因为这种骨头呈条状,因此鳓鱼一直形象地被称为“肋鱼”。

河豚古名读作“规鱼”,“规”在书写时候还带有“鱼”字旁,后来又演化为“鬼鱼”叫法。该名可追溯到元朝,当时河豚还被称作“乌郎”,这两种名字如今仍延续于江浙一带。

“彭越”指的是白玉蟹,传说是西汉名将彭越所化故得名。这种小蟹还有一个雅名叫作“彭螖”,然而更为高雅的是它两只蟹螯的古称,大的那只偏红色被古人取名为“拥剑”,相对较小的那只蟹螯称作“桀步”,因为前者主要负责攻击抓取食物,后者负责横向爬行,所以有了这般形象的名字。

地方志上还有许多海鲜古称,因篇幅所限故攫取部分,以飨读者。本文对上述海鲜古称的考据,源于方言叫法与海洋动物学名不尽相同的疑惑。寻回海洋历史文化的碎片,珍护舟山特色方言文化,是我们不可卸下的责任。

2022-04-12 8 8 今日普陀 content_220856.html 1 3 古籍里的海鲜美称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