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四版

忆渡船老大“小丁松”

□圣钦

六横台门丁船湾有个老头,人们都称其“小丁松”,出身是台门“中娘岙”人,从小给渔主捕鱼,能做老大,会撑船。

一九五六年二月至一九五七年七月,我在六横元山大凉潭小学教书,从礁潭到凉潭,先要从台门丁船湾乘船过渡到对面的大筲箕村埠头,再步行至马跳头村乘船到凉潭,也就是说要过两次海。

丁船湾在六横岛的最南端,左边是悬水小岛里洞盘,右边是海流湍急的海石门。海底暗礁丛多,形成海面上许多漩涡,渡船到对岸两埠头,需要一定的撑船技术与经验,那个年代,渡船还不是机动船,是靠人力扳桨、摇橹航行的(叫撑船)。丁船湾埠头是清水太横(六横方言,水深的意思),不是像样的码头,渡船只有一艘,整天浮在岸边的海上,船头前面抛了锚,锚缉拴牢船,船尾用网钢绳拴住烟枪(船上的一个部位),拉倒埠头边上的一棵沙朴树上缠住,这样这艘渡船前有锚缉,后有缆绳,船身被牵得牢牢的,时而随着海浪起伏,不断颠簸跳跃。开渡了,起锚,船上的钢绳才被解开。大筲箕岸边没有码头,只有一些乱石铺在海涂上,成了一个简易的船埠头。渡船老大小丁松,他每天撑着渡船来往这两个埠头。

我们小学老师每星期至少一次乘他的船,去六横本岛的礁潭中心小学学习或是开会。但渡船没有规定的航班,一是看天时、看潮水,风浪大不开船;二是看乘客,客少不满额,只有一两个人不开船。三是开船时间没规定,有时候船开了,你有要事也干着急,叫做“差一步,错一渡。”只有人等船,没有船等人。你迟到一步,船已起锚拔蓬离开了埠头,你追着喊船也不回头,只能等下次。

丁松老大在埠头上边的一棵沙朴树旁边搭着一间像凉亭的小屋,屋内设有一铺、一灶,是他睡觉、吃饭用的。日子久了,我们几位老师与他相处熟悉了,有时也会上他那里休息,要紧关头他也会帮我们的忙,渡船虽小,要是天气甚好,也能载20多个客人。要是超载了,他决不肯开船,动员大家让个班,不要与生命作对,否则大家都过不去。

但是,他还是让我们老师优先下船,有时我们人数少,不等客满就给我们开船,有人问他为什么?他有充分理由,对面学生等着老师去上课,尊师重教,优先照顾,其他人也无话可说。有一次,风浪很大,我们有十多个老师急着要过渡,否则学校要停课了,他答应我们试试看,结果,船到洞盘外被风浪刮了回来,大家衣服都打湿了。过了一个多小时,风浪有些小了,他说再去试试看,这次终于成功了,把我们安全地送到了大筲箕埠头。

夏天,常常遇到风平浪静,没有驶船的风,靠人力摇橹、扳桨渡港。我们元山学校的男教师,大都会扳桨、摇橹,这都是丁松老大教的。起先,他不肯教我们学摇橹。他说:“太危险,要是出了事情,我也没性命了。”可是,周帮彦、刘圣科、杜方全、刘圣钦等老师硬是抢着学摇橹。他说:“你们决心要学,我就教你们,但要听我的话,先学扳桨,再学摇橹。”他看着老师扳桨很活相,这才教大家学摇橹。他说:“橹带就是性命带,倒橹不要紧,只要抓住橹带不放,即使掉到海里,也可拉住橹带攀上船来。”摇橹就是橹板(也称橹叶)一直置于水中,靠把橹柄来回摇动来推动船舶前进(摇橹与划桨不同)。他边说边用手板,做手势给我们看,橹叶是扁的,靠其劈来劈去的摆动,不停息的摇动,来推动船前进的。如果,让橹叶平浮,海水把橹挺起来,这就要倒橹。这是个物理知识,大家一听就会,很快都学会了。从此以后,凡是无风乘船,我们几个老师就轮流摇橹,丁松老大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摇着橹,渡船向着对岸飞速前进……

丁松老大有了空闲,就给我们讲解放登步岛的故事。打登步岛时,村里派“船夫”,丁松老大被解放军请去做老大,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本红本子让我们看,这是一本“功劳证”,有部队司令员的署名。他说:“我现在这条性命也是从子弹底下漏出来的啊。”

他回忆说,当时,登步岛上的国民党部队,在可登陆的码头、海岸都挖了壕沟、建了碉堡,一旦发现海上有情况,岛上子弹像雨点一样打下来。解放军只好黑夜登岛,他们撑着小船,摸黑前进,连香烟也不能吸。有几个老大,听到枪声,船还没有靠岸,就叫解放军跳下水去,不会游泳的就被海浪冲走了。丁松老大可不让解放军丧命,硬着头皮,冒着密集的枪弹,把船闯进一个岩石缝里,送解放军攀岩登上岸去。一直等到下半夜,枪声停歇了,他才回来。我们听了,都赞扬他是一位支前“功臣”。

当时,丁松老大能撑渡船,是政府指定的“丁船湾渡船专业户”。每个月还可以向村里领取生活津贴费。

现在,不知丁松老大是否还在世?在我心中老是惦念着他,“小丁松”是位好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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