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四版

筒子楼里的幸福

□孙鼎期

小时候,我随父母住在沈家门外河口路的集资房里,楼上楼下都是普建公司职工。由于都是单位同事,谁家孩子需要照顾,谁家有事需要帮忙,只需说一声,邻居们都会义不容辞。房子虽不大,隔音差,但整个楼道总充满温馨。搬至东港已有十多年,邻居之间除了平时楼道里打个照面,关上门便只是邻居了。

相比现在,我总是怀念在外河口路的日子。记得幼年时,身边的玩伴就是楼道里的同龄人,跳绳、在衣柜里捉迷藏,到了饭点,闻到楼道里的饭香,总能勾起我肚里的馋虫。幼年的我们总是那般没脸没臊,爱抱着一碗大白饭,闻到这家红烧肉香味,敲开门夹一块,闻到那家螃蟹鲜味,敲开门夹一块,渐渐地,我们心里有了一本“外河口美食谱”,一到饭点不肖说,只需家里一碗大白饭,不下半小时就能尝到一顿美味大餐。

那时,东港还没有开发,大家住的都是五六十平方米的房子,外墙是斑驳的水泥,没有任何涂料,楼道里的灯总是忽明忽暗,楼间距小得令人发指,两家窗户不能同时打开,不然窗户总免不了面对面“亲嘴”。没有电梯,走向我家的楼梯,似乎参照了中山陵的设计,陡立且又险峻,每次走快时,生怕掉下去摔个大马趴,幸好厕所和厨房是独立的,不然免不了一阵尴尬。楼道里总弥漫着雨后青藓潮湿又腐朽的味道,伴随着挥之不去的油烟味,令人每次通过都会下意识捂住鼻子。用现在的眼光看,那无疑是破落的老旧房屋,但却是我父辈的青春,我们这代人的童年。

外河口路得名于不远处的外西河。在上个世纪,外西河还是一条清澈小河。夏天,楼幢里的大孩子带着小不点到河边玩耍,有时遇到钓鱼人,上去讨几条鱼回家给父母做晚餐,若是要不到,只要有人带头,我们这群“混世魔王”就会拿石块扔河里,直至骂声响起做鸟兽散。

我家离外西河稍远,也不知当时起名者是怎么想的,明明是“3+2”的两幢楼,不区别开来,非要取名东、西幢,搞得我们报纸、牛奶经常被送错。关于这点,至今想来还心有余悸。在那情窦初开的年纪里,没脸没臊的我给女生写信,结果邮差送错了,邻居拿来还信,一脸似笑非笑地对母亲说:“你要当婆婆了,你家孩子真灵活,这么小就知道谈恋爱了。”那晚,母亲的打骂声伴随着我的惨叫声,充斥着整个楼道。

17号楼路口有2间商铺,一家是外河口最好吃的快餐店,一家是卖零食的杂货店。父辈工作忙,每天中午放学,快餐店便成了我的食堂。快餐店的肉丝糊辣是我儿时最爱,每次去必点一份。那时,快餐店老板总逗我,说只要我说是“烂秃顶的儿子”就能帮我多炒一点,或者送我一份。至于回家的后果,可想而知。长大后,我吃了各地不少肉丝糊辣,但都不及他家。

楼道里总有那么一两户人家受小孩子喜欢。我最爱的是6楼设计师伯伯和3楼阿姨家。设计师伯伯有一对双胞胎女儿,他家子女卧室的床跟我家不一样,是上下铺。小孩喜欢新奇的东西,我们几个孩子喜欢赖在他家上下铺上。我比较擅长装无赖,每次总能顶着“小流氓”的称号,霸占她们的床铺。3楼阿姨家有个可爱的同龄女孩,长辈总爱打趣,让我喊她“丈母娘”。似乎脸皮厚这玩儿是天生的,为了阿姨家好吃的红烧肉,我不知喊了多少声“丈母娘”,又有多少次骑着儿童自行车,带着阿姨的女儿,野遍外河口路的大街小巷。

由于楼里的父辈年龄相近,我们那一幢的孩子也都是同龄人,长在一起,皮在一起。那时,远亲不如近邻是我们最好的写照。初中毕业后,我家搬离外河口路,住到了东港,房子虽新,商圈也发达,却似笼中鸟,被高高的围栏、幽荫的绿化、尽职的保安、冷峻的钢筋水泥困在了自己的一方天地里,没有了饭后邻居之间的闲聊,没有了久违的笑骂哭闹声,也没有了外河口路的幸福光阴。

外河口路里的幸福,幸福的是父辈的青春,幸福的是彼此的年少,幸福的是那段回不去的快乐时光终被我们珍藏在彼此的岁月,融在彼此的骨血里。我怀念那段幸福时光,更怀念那些天南地北的长辈,那些各奔东西的年少玩伴。别了,我的少年,别了,我的外河口路17号。

2020-12-09 8 8 今日普陀 content_68755.html 1 3 筒子楼里的幸福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