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8日凌晨,船队在六横岛西文山登陆。
这真是一座不设防的海岛。
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抵抗。
在郑尔昌、郑如水等六横籍兵士的引导下,他们在上庄包围了蛟头警察所,不费吹灰之力俘虏警察2人,缴枪2支,电台一部。岛上的富户都俯首听命,国民政府的乡长更是出乎意料地恭顺客气,一切都看过去是那么的顺利。
根据上级指示,他们要在这里等一个联络员。那个联络员将带他们去往象山、台州一带,寻找大部队。
他们将总部设在位处上庄和下庄中间的双塘。部队分散驻扎在长山咀、应家、孙家一带。听说六横有一千多条民枪,于是他们开始发扬我党我军的光荣传统,派遣兵士,成群结队,前往各村各岙发动群众,缴枪筹款,一边等那个联络员。
他们在六横岛等了一天。那个联络员没有出现。
又等了一天。还是没有出现。
那天傍晚的时候,有一个老者出现在总部,请他们赶快撤离此岛,官军已经得知,准备采取行动了。
他们认为来的不过又是定海那边的几个警察,自己有280余人,13挺机枪,至少5支冲锋枪,上千颗土造的手榴弹,对付那些手下败将绰绰有余。所以听了以后不以为意,还是该干嘛干嘛。
第三天,20日,天开始下雨了。不大,毛毛雨。
第四天,21日,雨开始渐大。
那天清晨,一个放哨的兵士站在瞭望的哨位上,隐约听到有低沉的马达声穿越笼罩在海上的迷雾,断断续续从海的那面传来,接着看到从一团乌黑的和雨雾交织在一起的浓烟中,朦朦胧胧浮现出一艘铁船的船首,随后是前指的炮管、高耸的桅杆。
“敌舰!”
哨兵转身向总部飞奔。
此时,各种纷纷攘攘的消息正从不同的渠道以风一样的速度向位处双塘的总部汇聚。
涨起港出现了敌舰!石柱头出现了敌舰!西文山出现了敌舰!
……
整个六横岛的四周,都出现了敌舰。
六横,被包围了!
那天早上,梅峙岙一个叫郭云保的男孩子听到有嘹亮的歌声从屋外传来,他的家就在路边,他打开窗子,看到有一队穿着杂七杂八衣服的背着各式枪械的年轻人排着队唱着歌兴高采烈地从他家门口经过,朝双塘方向飞快地走去。
当时他很奇怪那些人从哪里来?去往哪里?去干什么?
几天后事件过去之后他才从他舅舅那里知道个大概:原来那支队伍是去往双塘庙吃早饭的。他的舅舅刚好在双塘庙对面开店。他们烧好早饭之后问他的舅舅租盛饭的器皿,正要吃,忽然听到炮响,接着有人急吼吼进来报信。他们放下已经端起来的饭碗,一口也没吃,把租金一分不少付好,嘴里说着“老板不好了,有事情了,我们走了”,一边匆匆忙忙开拔走了。
“阿保!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当兵的。我从来没有见过,阿保!”
几十年后的一个傍晚,已退休20年,年届80的退休教师郭云保在电话里这样对我回忆当时他的舅舅和他说的话。
总队负责人王起、江之铭等人在接到报告后经过综合研判认为,当下乘船突围已经无望。只有边打边看,坚持到晚上再说。即命令各中队冒雨奔赴敌可能登陆之涨起港、西文山等地和双塘山至平峧仰天岗、梅峙岭一带高地,阻敌登陆。
没有谁知道敌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东总”在六横的消息又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还是在整个事件过去之后才明了,告密的就是那个看过去恭顺听命的国民政府的乡长。这边厢,他一边和东海游击总队虚与委蛇,那边,却偷偷派人潜往定海,前去报警。
据说这个警讯一路上传,上达天听,一直报到蒋介石那里。
蒋介石本来已对日渐猖獗之舟山的“匪患”有剿灭之念,而今听闻这个消息,天庭震怒,立即电令国民党衢州绥靖公署主任汤恩伯,着即率部就地剿除。
汤恩伯接令,迅速调动16艘舰船,其中8艘军舰,8艘辅助船只,2架飞机,2000余名海军陆战队和浙江省保安队士兵,率浙江省警备保安处处长毛森、定海海军巡防处处长丁琪璋等人,乘坐“联光”号登陆舰亲临六横海域督战。
一说参与是役的还有国民革命军海军总司令桂永清、空军总司令周至柔,但是已经无从确证。不过,汤恩伯,在现场督战指挥,则是可以肯定的。
20日夜,各路舰船偃旗息鼓,于靡靡阴雨中,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如一头头鬼兽,蹲伏在六横岛的四周,只等第二天天亮,就象章鱼的触须一样把弹丸之地的六横岛抓揉窒息。
一场恶战,即将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