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委

白居易怎么过夏天？

有一首叫《思归》，写的正是这时节。初看名字以为是闺中少妇写的。但实际上，这是他考中进士刚做校书郎时写的。在没考中之前，他在家中一边读书一边照顾父母，父母在身边，没有什么别的体悟。但考中后在异乡任职，父母却留在老家，自己不能尽孝，就感受到了，常常不免思念家乡。诗人很敏感，夏至这一天，白天最长，过了这一天，白天就慢慢变短，夜晚逐渐变长。于是在这一天油然而生“夏至一阴生，稍稍夕漏迟。块然抱愁者，长夜独先知”的寂寞孤独感。不过眼下他正是少年得志，刚在京师任职，这种孤独感穿透力实际上不强。

“何以消烦暑，端坐一院中。眼前无长物，窗下有清风。散热由心静，凉生为室空。此时身自保，难更与人同。”这会儿，他的心态好像平和许多了。画面感很足：闭着双眼躺在藤椅上，哼着小曲，手拿一把蒲扇，缓缓摇动。这时候他的心情应该是平缓清净的。不知道这首诗是哪一年写的，但应该不是“居大不易”前写的，实际上读“难更与人同”，是有点历经沧桑后的人生况味在里面。他还有一首《夏日闲放》，“静室深下帘，小庭新扫地……午餐何所有，鱼肉一两味……若比箪瓢人，吾今太富贵。”

这两首诗告诉我们，怎么度夏？怎么避暑？那就是躺平。

不过也不全是躺平，他也有夏至冒着炎热出门“啤酒、烧烤、小龙虾”的经历。

“忆在苏州日，常谙夏至筵。粽香筒竹嫩，炙脆子鹅鲜。”这首诗名叫《和梦得夏至忆苏州呈卢宾客》，是在公元838年写的。梦得是刘禹锡的字，卢宾客则是另外一位好友。诗开头的意思说，我非常熟悉苏州夏至时候的大餐啊，粽子香香，烤鹅肥美。我读到这首诗很奇怪，夏至这一天，白居易居然还在吃粽子。古人对节气吃什么很有讲究，也颇有仪式感，不会无缘无故吃不平常不多见的东西。当然，这粽子也不可能是端午吃剩下的。他在苏州当的是刺史官职，应该不会到吃剩菜剩饭地步。查了资料，发现夏至这天，一些地方真的有吃粽子的习俗。我搜到了一本南北朝时写的一本名为《荆楚岁时记》的书，其中就提到“夏至节日食粽。”在《礼记·月令》里也有吃粽子的相关记述。可见，吃粽子并不只是端午节的专利。

回到这首诗上，这一年白居易已在洛阳养老，人生已经到了暮年，回忆往事，再说到“此乡俱老矣，东望共依然。洛下麦秋月，江南梅雨天”，从吃吃喝喝到身心俱老，让人触摸到“而今听雨僧下，鬓已星也”的愁情，不过与20多年前“江州司马青衫湿”相比，他的心境已大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