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景爱

    浸润在桔子花香里，记忆变得丰满多情，它像一条长藤，紧紧地缠绕在某个时日里。无论岁月如何变迁，只要一阵花香飘来，就让我毫无征兆地回到那个清晨，像一次穿越，那天所有的行程和细节，变得明朗。

    二十年前的4月26日，一个周日早上，在温溪镇大滩上。

    温溪镇离县城只有10公里的路程。那个周六，我和曾骑着自行车到温溪赴约朋友，还在朋友的宿舍过了一夜。年轻的时候，10公里的路程是漫长的，漫长到可以在朋友那里过上一夜。唯有青春飞扬时，兴致才会像河水漫过心头，留下人生难忘的旅程。

    那次过后，我已经很少骑自行车。回味所有骑过自行车的日子，唯有那次的经历最愉快。那天的阳光柔得像一团发酵的面，斜斜地淌到脸颊，让我们整个身子光芒四射。迎面扑来暮春的风，轻扬发际，温柔惬意，荡漾心扉。放眼四周，大地葱茏，陌上芳菲浸染。暮春的美，是丰润的美，它让自然界更加地丰富多彩。

    也许是感受到骑自行车的自在，放飞心情的快乐，让我满怀激情。我信誓旦旦地对曾说，我一定要骑着自行车周游浙江。这话像一份我承诺烙印在我的心中，常叩击心扉。这也是一份实现不了的承诺，因为早早地得了膝关节炎。那次的自行车行程也成了我骑自行车最长的行程。而这份年轻时的承诺里包含着激情飞扬的青春记忆，到中年以后，时时回到过去的时光里缅怀岁月留下的痕迹。

    我和曾大概是属于缘分很深的朋友。她为了爱情，从湖南郴州嫁到我们的这个小城。初来时，她在文联工作。我是文学爱好者，常到文联办公室走动，不经意间相识相交，成了无话不谈朋友。那时我们商量着各自的婚期，决定在在同一个月份举行婚礼，我比她的婚礼早了十天，后来孩子又在同一年出生。因为又有这样一层关系，缘分就更深了。随着岁月的积淀，我们之间的友情像陈年的老酒，在每个日夜里芳香四溢。

    记忆可以还原那时所有的足迹。温溪的两个朋友热情地接待，像春天的暖阳，让我们的心充满了暖意。那时朋友张君刚刚失恋，强打着精神和我们在一起。午饭后，朋友带我们去观看瓯江边的古榕树群。温溪的古榕树群，是有名的景点。这里将近有二十来棵树龄上百年的榕树，树龄最大的一棵有800多年，其壮观非同一般，是很多电视电影的外景拍摄基地。在古榕道上行走时，朋友介绍说，温溪大滩的景色不错，第二天去温溪大滩走一走。

    大滩是瓯江上一个小岛屿。十分钟的轮渡，把我们载到一个世外桃源。

    从碎石小径走进来，泥土的芳香沁入心脾，空气十分清甜。这里似乎是个大森林，到处都是青翠欲滴。瞬间，视觉、听觉、嗅觉被葱郁的树林，嫩绿的小草，清脆的鸟声，迷人的花香深深地吸引。四个人走在小径上，说话的声音在树林里回绕，和滑落的鸟声融合在一起，似一曲欢快的小夜曲。阳光从穿过密密匝匝的树叶，在地上留下细碎斑驳的影子，随着风四处跳跃，如一只只小精灵跟随我们前后左右。感受到了静谧，我们收回了兴奋，再不敢高声语，恐怕惊吓了鸟，惊吓了树和小草。此时，唯有脚步声在林子里回响，唯有小鸟的清脆的鸣叫，唯有大地发出隐隐约约的声响，如人的心脏在跳动。

    穿过这片静谧的树林，周边有金黄金黄的小麦，麦穗沉沉地挂下来，清风徐徐而来时，掀起一片金黄色的麦浪，麦浪像训练有素的舞蹈演员，柔软的身姿统一地倾斜，又统一地站直，如此地来回舞动，仿佛是仙女降临人间。不知何时，一股熟悉的清香弥漫在我的身边，四处张望寻找，找不到花的影子。这花香，早就沉淀在我心中，只需微微地一点，完全可以唤醒我的嗅觉。这花香，让我想起了第一次和紫涵在山上采摘野草莓和“麦笛子”的情景，紫涵到欧洲多年了，那时我们的关系尚好。和紫涵在山上时，桔子树就在麦田上面的山坡上，花香整片地飘下来的。此时在这片金色的麦田里，我却找不到它的树影。目光向周边寻找，找不到桔子树的身影，再向更远处眺望，那是一片宽阔的江域，江水很浑浊，捕鱼的小船在江中央缓缓行驶。我闻到的桔子花香，是从何处而来，至今仍然是个迷。难不成是一种的幻觉？

    麦浪里的桔子花香，让我的记忆常定格在那曼妙的一刻，那疑问的一刻。在那片葱郁的树林，那团滑落的鸟声，那片金黄的麦浪，让我的记忆一次又一次地前行，冥冥中仍然在寻找花香的来处。

    佛家说，世间万事万物皆是众缘和合，缘聚则生，缘散则灭，都是在迁流变化之中。佛家的话讲得透彻。感悟人生的变化时，那句“缘聚则生”，会有一种生生不息的生活感；那句“缘散则灭”，会化解很多心中的不舍，包括果树园、小叔和紫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