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武进
晚饭后,到公园散步。此时,太阳刚刚落山,夏天特有的热度正在慢慢消散,但走了一段路后,我头上的汗水开始往下流了,身上的汗水紧贴着T恤,让我心里无端地变得烦躁不安。妻说:“我们去吃碗凉粉吧。”我抬头望去,不远处的大树下,凉粉摊依次摆开,一些人正坐在那里吃着凉粉聊着天。
这个场景给我带来一丝凉意。我想起多年前的这个季节,乡下此时正是农忙——“双抢”的时节,它是繁重劳动的代名词。骄阳喷火,地里到处都是忙碌景象。抢收早稻,抢插晚稻秧苗,短短十几天内,收割、犁田、施肥、耙田、插秧等,完工后人累得要脱层皮,也瘦了一大圈。太热了,太累了,太饿了,中午回家休息时,吃碗母亲做的凉粉则是最幸福、最开心的事了。
凉粉是母亲前天晚饭时做的。大铁锅里烧开水,母亲把兑好的淀粉加入,用擀面杖不停搅动,有了一定粘度,再用猛火烧会儿,捞出放在瓷盆里等它变凉,稍后就成了嫩白剔透的凉粉。切小方块入碗,加入红糖、白醋与凉井水,一碗凉粉就成了。端起来吸上一口,凉粉滑入肚里,我顿时感到无比舒适。在乡村没有冰棒、冷饮的岁月,母亲的凉粉成了那个时节消暑去疲的奢侈享受。
在家乡,这么多年来的夏季,凉粉的做法与吃法似乎大致都如此。稍微不同的是凉粉形态的变化,即由小方块变化为小虾状,也就是摊主大妈说的凉虾。不过,凉虾的做法看上去很简单,实际很费工夫,想做好很需要技术,否则,吃到嘴里就会觉得绵软,没有韧劲儿。它是在制作的最后时刻趁热用漏勺舀起米浆滴入冷水中,瞬间便凝固成头大尾细的小虾,滤净水即成。
外地的同事说,入夏后他们那里的大街小巷也会摆出许多凉虾摊,摊主大多是老太太。面前一个小茶几,一摞一次性小杯,一桶凉开水,几瓶泡在冷水桶里降温的红糖水,主角是一个白瓷盆,清亮的凉开水中游弋着一只只雪白的小虾——那就是当地特色小吃凉虾。她说,凉虾一定要吃甜的,而且一定要用红糖水,或蜂蜜水、桂花糖水,看着琥珀色水中游来游去的白色小虾,还未入口就已诱人三分了。
原来,凉粉在各地都有,而且各有特色。市场上销售的凉粉,由于制作原料的不同,其外观和吃法也不尽相同。如北方人爱吃的凉粉,有土豆粉凉粉,有绿豆、扁豆、豌豆面凉粉,有小米面凉粉,还有玉米面凉粉等,多呈白色半透明,多做凉拌吃。凉粉筋道有弹性,吸进嘴里有种要顺着嗓子滑下去的感觉,既爽滑可口又开胃消滞,而且营养丰富,是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关于食物的记忆总是绵长的。年幼时母亲烹调带来的某种味觉习惯一旦形成,就如花岗岩一般顽固,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无法改变。而凉粉,那份味蕾与触觉的双重享受只有在农家,在那个“双抢”时节,在母亲的烹调下才能有的美味,已成为我记忆中一抹温暖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