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女
“大家别吵吵了!别吵吵了!开始分田啦!”六横荷花村第二生产队的末代生产队长阿二红着脸大声地叫嚷着,他那带着几分激动且粗犷的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里回荡。
那时,分责任田的场景,至今回忆起来还是历历在目。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六横岛的农户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我老家所在的荷花村,同时也开展了分地分田,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
那个时候,我的老婆和两个女儿三人是农业户口,当时的责任地(田)是按照人头分配土地的,不分男女老幼一视同仁,理所当然我家也分到了三个人头数的旱地和水稻田。
我家的水稻田是分在离村两里外的叫“五沟”的地方。五沟的水稻田土质并不好,定为二类田,在分配时相应的可比一类田多分些,于是根据分配方案,我家实际可分七点八分的水稻田,其实五沟的这一整块田有九分,我家划分后尚有一分多田剩余,事后,阿二队长发话,干脆将整块田划给了我家。这样我家有了九分面积的水稻田。
分到了地田是高兴的,但是,要干好农活,并不是轻松的事。尤其是要耕种好水稻田,谈何容易。
分田后的第一年,热闹的春节一过,转眼间到了繁忙的春耕生产,该是哺种子、育秧苗的时间了。60年代初期,我曾在生产队干过三年半农活,但是,对于如何哺种子、如何培育稻谷秧苗,仍是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只好将哺种育秧的任务托交给了六十多岁的岳父,我的岳父也乐意接受这个任务,这样我才放下心来。
农事环环相扣,接下来到了需要翻耕水稻田的时候了。那时,我在六横龙山乡中心学校任校长,整日忙于教育工作,老婆在峧头幼儿园任教,我们俩都是早岀晚归,再加上我对农活“业务”不熟练,岳父心急火燎地说:“季节不能错过,农事不能耽误,土地绝对不能荒芜。”然后,他决定白天忙自己家的农活,晚上披星戴月帮我家翻耕。经过岳父两个晚上的辛苦,总算将九分田翻耕好了。
接踵而来的是要种田插秧了,我只好把插秧的时间,选择在“五一”节这一天。五月一日清晨,四、五个会插秧的男老师来我家帮忙,大伙儿先在秧田将秧苗拔好,岳父把田耙了两番后,大家一起下田插秧,他们插得又快又匀又整齐,一个上午就将九分水稻田披上了绿装。
九分田插上了稻秧,压在我心头的大石头落下了地。俗话说,“三分种,七分管”,施肥、除虫、灌溉、耘田等等田间管理的任务我又托付给了岳父。由于岳父的精心管理,整块稻谷长势喜人。暑假期间,早稻谷成熟了,稻穗低垂,一片金色,获得了丰产,我们一家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
这样连续三年,我们都在五月一日那天种田插秧,“五一”节成了我家的“插秧”节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九分田的产量却一年不如一年。
1986年4月,全村热火朝天闹春耕,只有我家那块水稻田,冷冷清清,满畈绿茵茵的杂草在春风中摇曳着。岳父年事已高,体力不支,无法再帮我们翻耕了,我在学校工作又忙,腾不出时间来,眼看着又到插秧的时候了。
土地不能荒芜,翻耕稻田是迫在眉睫的事了,1986年4月27日星期天,中饭后,我与老婆准备雇人翻耕水稻田,急匆匆地来到五沟田头,一看,我俩傻了眼,九分水稻田全都翻耕好了。这是谁干的活?我俩向附近田畈上的几位妇女打听。她们反问着说:“你们难道真的不知道?这是老队长阿二,花了一个上午帮助你们翻耕的。”我俩非常感动,晚饭后,拿了钱去了阿二家,付给他工钱。阿二执意不收,他说:“看到你俩起早贪黑的忙学校工作,没功夫翻耕,邻里之间,相互帮帮忙,也是应该的,何必客气。”
这一年,由于阿二的助耕,我家才能在五月一日及时地插上了秧苗。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去田头,看到周围的水稻秧苗长得绿油油的,唯有我家的稻苗稀稀疏疏,甚至许多丛秧苗己经枯萎。我请教了村里有经验的堂叔,堂叔来到田间诊断后,告诉我说:“一是插秧时刚好刮西北风;二是秧苗没培育好,加上拔断的、拔伤的多;三是田力贫乏,地里缺少营养。”我又问堂叔还有挽救的办法吗?堂叔直言不讳地答道,无法挽救了。接着,堂叔对我讲述了一些农技知识,种田需要科学技术,土地的“地力”要靠人培养。农民也要看天时地利,什么季节,种什么农作物;什么样的土壤,种什么样的庄稼。多一分耕耘,多一分收获。堂叔的话语,至今,我还铭记在心呢!
1986年暑期,我家的九分水稻田,只收了一百来斤早稻谷。从此以后,村里几位年长的堂叔与大婶都调侃说我“白脚梗”,不是种田的料,还是把这块水稻田转让给会种田的人吧!学校的老师也劝我将田转让掉,省得操这份心了。
1986年的除夕,我邀请了邻舍阿二和几位村里堂兄弟,参加我家的年夜饭,在餐桌上我举杯感谢他们给我家的帮助,同时,我决定将五沟的九分水稻田转让给阿二耕种,农业税仍然由我交纳。
1987年过了春节,阿二将那块九分水稻田翻耕成旱地,改种了玉米、大豆、蔬菜,直至现在。九分田在能种地人手里,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年四季长着绿油油的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