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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来,考古专家发掘出螺蛳壳堆积遗迹的新闻屡见不鲜。就在今年2月份,国家文物局在“考古中国”的重大项目重要进展工作会上通报了云南晋宁古城村遗址考古成果。考古队员在该遗址中发现一处最厚达6.5米的贝丘堆层,这处距今大约为3500至2500年的贝丘是由尾部被敲掉的螺蛳壳与灰土层交替堆叠形成。其中,早期的螺蛳壳种类以体型胖圆的大螺蛳为主,堆积较薄。遗址晚期的螺蛳壳种类以形态均匀的中型螺蛳为主,堆积较厚。此外,研究人员还发掘出了古人类在享用这些螺蛳时所使用的骨锥、鱼骨、铜锥等工具。

然而,这处贝壳遗迹并不算太早的。此前,专家在广东省阳春独石仔旧石器时代遗址发掘出土的螺蛳壳为10000年前古人类食用后丢弃的,广西省桂林南郊甑皮岩洞穴发掘出土的螺蛳壳稍晚些,约为7000至10000年前。云南省抚仙湖光坟头新时期时代遗址出土了距今4000年的大量光肋环螺蛳壳。而作为有着全国最大一座贝丘的玉溪通海县杨广镇兴义村遗址,其中的螺蛳壳堆积层高度超过三层楼,距今也有4000到2000年。同样,浙江境内的良渚古城遗址里也发现了距今5000年的古人们食用螺蛳后丢弃的螺蛳壳。

古人受限于打猎和捕捞技术,往往就近取材,在河流湖泊中拾取螺蛳来果腹与补充蛋白质。因此食用螺蛳变成了一种饮食传统,代代相传。当时的人们还习惯将螺蛳壳拌入泥土砌墙,其效果类似于空心砖,因此盖出来的房子结构轻巧坚固,冬暖夏凉。

追溯螺蛳最早的文字记述,不少论断认为是2500至3000年前,春秋时期左丘明所撰的国别体著作《国语》其中所载“吴民既罢,而大荒荐饥,市无赤米,而囷鹿空虚,其民必移就蒲蠃於东海之滨”。不过,既然是“东海之滨”捡到的“蒲蠃(即贝类)”应该就是海里螺贝,与河里的螺蛳并不相干。

实际上,汉代之前,人们食用螺蛳这件事虽然在石壁画像中有所体现,但鲜少见于典籍。直到南北朝时期,才有诗人庾信在《园庭诗》中写道:“倒屣迎悬榻,停琴听解嘲。香螺酌美酒,枯蚌藉兰殽。飞鱼时触钓,翳雉屡悬庖。但使相知厚,当能来结交。”这里提到的“香螺”并不是海产香螺,而是指鲜香的螺蛳。而这也是目前能查到最早写河里螺蛳的字句。其后的唐代诗人刘禹锡游历洞庭湖时,望着湖水倒映着山峦,不由想起了自己品味过的螺蛳,顿时灵感迸发,咏叹出“白银盘中一青螺”这般形象的诗句。

纵然从远古到汉唐,人们都有着食用螺蛳的传统,但是碍于《礼记》和《论语》倡导的“毋咤食”“食不语”的餐桌礼仪,宋代的王公贵胄要想在餐桌上畅快地嘬食螺蛳无疑是奢望。因此,清河郡王张俊知道宋高宗赵构热衷食用螺蛳后,为了讨好对方,便在家里暗设宴席,并在宴席高潮的“厨劝酒”环节,端上了“香螺炸肚”“姜醋生螺”两道螺蛳菜。

与宋高宗相似的是,同期官员王质也喜欢食用这味河鲜,并评价春季的螺蛳:“雨豪狭溪成阔溪,螺蛳蠼子澎澎肥。

明清时期食用螺蛳的人就多了。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描述螺蛳“处处湖溪有之,江、夏、沔尤多”,并且“大如指头,而壳厚干田螺”。到了春天,人们都会在拾取后放到锅里蒸煮。当时的广东籍官员伦文叙闻到爆炒螺蛳的香味,又品尝其鲜美后,不禁感慨道:“炒螺奇香隔巷闻,羡煞神仙下凡尘。田园风味一小菜,远胜珍馐满席陈。”而云南的杨士云晚年辞官回乡后,便不再受邀出山,原因是因为自己留恋乡间美味,所谓“日吞夹金绞银饭,夜饮龙须虎眼汤。”其中“龙须虎眼汤”说的即是螺蛳汤。

清代语言学家范寅在其所著的《越谚》里首次收录了会稽地区(今舟山、宁波、绍兴一带)的谚语“清明螺,抵只鹅”。不过,该地区关于螺蛳的谚语不仅于此,还有“清明螺蛳端午虾,重阳时节吃爬爬(蟹)”“嘬螺蛳过酒,强盗赶来勿肯走”“三月田螺四月鳝”以及“螺蛳壳里做道场”等说法。同样拥有深厚美食底蕴的苏州一度将螺蛳形容为“罐头笃肉”,认为惬意人生无非是“蹄髈笃笃,咸蛋剥剥,螺蛳嘬嘬”这般。

如今我们舟山地区的人们依旧保留着食用螺蛳的习惯,将清明时节挑出螺蛳肉烹饪称为“挑青”,而且还会把食用遗留的螺蛳壳抛到屋顶上或者祭拜上坟时丢在周围。依照老一辈的说法,这些螺蛳壳会吸引虫子钻入附着,即可让周围的环境干净许多。不得不说,这个习俗足见老底子舟山人的经验和智慧。

2023-04-24 8 8 今日普陀 content_335984.html 1 3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