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汉杰

儿时有一件事，使我终身难忘。

那是我十一岁那年的冬天，学校放寒假了。一个落雪天里，我穿着母亲为我制成的新棉衣，和比我大四岁的堂兄在大门外玩雪球游戏。当我们用手把雪捏成十几个圆球时，我心里想，如果把和我同年出生的小伙伴多叫几个来，我们不就可以玩我们最喜欢的打雪仗的游戏了吗？那该多好！这时雪片被风吹得纷纷乱乱的落下，而且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突然，一个女人病态的声音颤栗着传入我的耳朵里。但还没等我把这个女人的面貌看清楚的时候，机灵的堂兄便把我一把拉近院门，“砰”的一声，把院门关得严严实实。

“小老板，生生好心，开开门吧！可怜可怜我娘儿俩，给点东西吃，给孩子避避雪，要不，我娘儿俩会冻死饿死的……”

这是那个女人哀求的声音。

我从门缝里往外望：她有四十多岁，和我母亲的年龄相仿。她的背上披了个破麻袋，上半身穿件夹衣，头发是那样的蓬乱而干枯，一对好瞌睡的眼睛里燃烧着急求的希望。依附在她怀里的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大小的男孩，枯黄的头发上还盖满着雪花。在他菜青色的瘦小的脸颊上，那两只唯一可露出神采的圆圆的小眼睛，在黑亮的瞳珠里溢出疲倦的惹人怜惜的怯弱，眼巴巴地望着……

我想，要是让他吃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不是可以做我们打雪仗的好伙伴了吗？我赶紧跑进院门，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母亲，母亲听后焦急万分，赶紧叫我陪她去把娘儿俩找回来。

推开大门，狂风卷着雪花，呼呼嚎叫着迎面扑来，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我们跑到屋檐下转弯处，就发现娘儿俩，在一户人家的草垛旁，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在寒风中颤颤发抖。母亲立即奔过去，一边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一边对孩子娘说：“快进屋去，快进屋去！”孩子娘刷的一下跪在母亲面前，激动的泪水，顺着她条条皱纹的脸颊流了下来……

母亲把她们领进家后，在柴垛间里安顿下来，然后送去盖的，端去吃的……照顾得可周到了！使她们拥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娘儿俩向母亲揖别。母亲见她们身上又褴褛又单薄，穿的夹衣已破碎不堪，脚上的鞋子两头都开了花，脚趾都已外露。母亲搜来了两件旧棉袄和两双旧球鞋给她们穿上。孩子娘感动极了，她紧紧握住母亲的双手，泪花满脸的对母亲说：“大嫂子，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永生永世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