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伟
玩是孩子的天性,更是心头之好。无论是天生喜静还是好动,孩子们没有不喜欢游戏的,区别只在于是一个人自己玩,还是和小伙伴一起玩。
新世纪以前,对于没有变形金刚、芭比娃娃和电子游戏机的渔村孩子来说,田野里、山地下、水库旁、沙滩上简直是梦幻宝库,登高、下海、爬树,捉虫、遛狗、逗鸟,拔草、摘花、打果,挖泥、淘沙、拾贝,都是必备的常规项目。但是,任由孩子放养在野外,家长们总归是不大放心的。好在,阿拉村小学的操场,即便在不上学的时候,也可以偷摸着,爬墙进去疯耍,倒也不至于让家长太过担心。
于是乎,除了校门口出售各色零食的小商店,操场成了我们几个玩伴少时最喜欢的游乐场。
那时候,就算村里最热闹的地方,铺着的也不是平坦的水泥路。所以,除了教学楼下的一块地,学校的其他地方,水泥地是没有的。校园里不大的操场,还是石子和泥沙“两分天下”的黄土地。尘卷风常常三天两头光顾,把好不容易规整好的垃圾堆搅得七零八落。漫天起舞的黄沙能迷了人的眼,教语文的班主任还给取了个“黄土高坡”的别名。一到阴雨天,“黄土高坡”就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烂泥地。如果不是非经过操场才能到学校最北边上的旱厕方便,没人会想在湿漉漉的天气里再蹭上一脚烂泥巴。以至于,我们最喜欢的体育活动课,基本都是在不下雨的天气里,才能在“黄土高坡”进行。女孩子们最热衷的活动是跳皮筋,而瘪了肚子的足球、翻了皮的人造革篮球、破了洞的羽毛球拍和掉色又掉渣的乒乓球拍,毫无疑问则是我们争抢的对象。
在“黄土高坡”的东西两面,立了锈迹斑斑的四根铁栏杆。一边两根,当作足球场的球门。虽然光秃秃的,没有球网,倒也聊胜于无。一帮子“猢狲”,老是在阳光明媚的时候,踩着飞扬的黄土,欢腾着、跳跃着、追逐着。虽然少不得回家挨上一顿父母的骂,却也乐此不疲。学校里当然也没有篮球架,少数的几个篮球主要是踢的,并不能用来练习胯下运球和投球耍酷。不过,90年代初的渔村人家就没几户看得起电视,也分不清楚篮球、足球和皮球的区别。所以,无论什么球,看着大小差不多的,就都拿来踢了。
作为“乖孩子”的代表,我和我的伙伴们最喜欢的,就是来几局乒乓球了。打乒乓球只要两个人就可以成局,场地、器材的限制也不多,最大的好处还在于,不用担心稍不留神就啃上一嘴泥。虽然,学校里也没有乒乓球桌,但也不妨碍我们自己设计一块场地。多数情况下,我们都会选择在教学楼下唯一的水泥地上,用粉笔在地上画一条横线算作球桌上的球网。然后,用平时省下来的零用钱买的球拍和乒乓球痛痛快快地玩上一会儿。一边打球,一边畅想,什么时候才能在专业球桌上来一回。
后来,很多年过去了,我们几个人一直没有再见面……
新世纪以来,每个人的生活水平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提高,孩子们的课余生活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镇子上出现了第一座真正的大型游乐场,建起了第一座专业的全民体育馆。至于我们村,在一只只看得见的手和看不见的手的推动下,也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首当其中的,就是印象中的村小学。且不说那洋气的新派教学楼,当年的“黄土高坡”终于下了岗,取而代之的是1个标准田径运动场,1个标准足球场,1条环形塑胶跑道,2个标准篮球场,2个标准羽毛球场,外加10个室内乒乓球场地。不用出村口,孩子们就有了既能让父母安心又能让自己开心的专属新天地。而对于我们这帮当年的“大孩子”,周末可以正大光明地从母校的大门踱步而进,到崭新的操场上好好出一身汗,不下于同学会上数十年未见的老友再次相逢的喜悦。
每个月,总有一个周末。迎着清晨初升的朝阳,一群曾经的“小歪郎”又会扎堆在学校的新操场上,一如二十年前,闪转腾挪,清风相伴,尘为舞;恰似同学少年,奔跑呐喊,阳光入怀,云弄影。怀念着岁月,指点着青春,咂巴着快乐。不同的是,满场尽情的喧嚣里不见了曾经的“沙尘暴”。有的是挥洒汗水的“肆无忌惮”,有的是囫囵摔跤的开怀大笑,有的是品味游戏的“恣意妄为”。大家兴奋地踩在绿油油的草皮上,争抢着将足球踢入网中,再也不用担心变身蓬头垢面的不堪。眼前的大球小球仿佛充满了活力,篮球在球场上来回穿梭,乒乓球在球桌上左右跳跃,就连嘀嗒着的汗水,也好似充满了香甜的味道。
操场上,“大孩子”和“小孩子”一起分享着最纯粹的乐趣。我们笑谈着往日的“黄土高坡”,贪恋着新鲜的青草芬芳。在这里,“老头邦”再次跨过了年轻的起跑线,“小后生”重新打响了成长的发令枪。在这里,不再有面朝黑板背朝黄土的烦闷,无需有忍受泥水旱厕糊脚的尴尬。在这里,跑道是红色的,草坪是绿色的,教室是白色的,课桌是亮色的,心情是彩色的。
你看,这些操场上嬉戏的身影,难道不是最撩人的风景;这些球场中悦动的音符,难道不是最动听的天籁;这些校园里流淌的时光,难道不是最宝贵的财富。
你看,那温暖的落日余晖,那是孩子心底里绽放的真切的笑颜。